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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明遇見志明

  第一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郭晉汝

志明15歲,今年就要從國中畢業,畢業之後,班上不會有人記得他的名字,縱使這兩個字是如此地俗氣、如此猖狂地充斥在錢櫃每間靠五月天炒熱場子的包廂內,「志明」二字的響亮更是突顯了他缺乏社交能力的渺小窘況。



明中等身高、中等身材,坐在教室左邊數來第二排後面數來第二排的位子上,上課的時候,他會坐在他那左邊數來第二排後面數來第二排的座位上盯著同學的後腦杓出神,平均每八秒鐘卸一次他的眼皮,安靜地依同學的座號歸納他喜歡的人,和不喜歡的人,然後盤算下課的時候湊進他喜歡的群體之中一起拿橡皮筋射隔壁班的女生。

目前為止,志明一生中最具故事性的行為都發生在他的腦海之中,他當然不會走進他羨慕的人群之中和他們攀談、和他們一起用橡皮筋獵豔、和他們建立每天放學後一起打線上遊戲的作戰情誼。相反的,志明每天都一個人進行及結束他和世界的關聯性,他會一個人在回家的路上拐進巷子內的漫畫出租店,一個人瀏覽樂器行裡掛在牆上的吉他,一個人轉開門把進入客廳再進入房間躺在床上聽著廚房的嘶嘶炒菜聲,然後每天到了這個階段,他便低語一句:

「今天螞蟻過得比我還勇敢。」

用橡皮筋也好,用珍珠奶茶裡的珍珠也好,如果志明曾經想在下課的時候和同學一起射殺隔壁班的女生,他不會想要征服她們之中那一位美麗的女生,那一位和他一樣害羞的女生,

志明暗戀春嬌。

志明是數學算式裡的小明和小華,沒有長相、沒有形體、沒有個性,在同一個算式裡住著小英以及小美,志明和春嬌存在同樣的方程式之內,她也一個人和社會相交,然後漂離,世界總是如此精采地運轉,絕對不會因為她的消失而沉寂化為死水,春嬌沒有聲音,沒有重量,她沒有注意到隔壁班的志明。

數學算式上寫著小明想買蘋果給小英,志明納悶他買完蘋果之後,真的有拿去給小英嗎?

其實自己一個人沒什麼不好,志明安慰自己,因為他不會討厭自己,他認同所有無害的動物,而且他可以確信自己不會長大變成害蟲。對於自己生活軌跡的穩定性,志明自認有很大的掌控力,至少至今還沒有過太突然的意外動搖到他對自我的認識,他確知自己明天會走進今天光顧過的漫畫店,他確知自己後天會走進他明天將光顧的漫畫店,他確知每天會有哪些事情發生在他身上,又有哪些事情不會發生在他身上,而那些志明想得到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總是比會發生的事情多出大約七十六倍,志明生命中極高的可預測性就是由這些片片段段的穩定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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